粉色少年
#1
紅色代表的是喜氣、熱情、勝利。 紅色總是顯眼,總是能被人一眼看見。 孫翔從小就喜歡喜氣、喜歡熱情、喜歡勝利、喜歡成為焦點,所以,他喜歡紅色——鮮豔的、耀眼的、張狂的、存在感強烈的紅色。 隨著他慢慢長大,認識的顏色不再只有單純的紅、橙、黃、綠、藍、紫,還有粉紅、咖啡、鵝黃、天藍、草綠、紫紅⋯⋯等等,他的喜好也以正紅為圓心擴展,納入了各種和「紅」相關的顏色,其中,他最喜歡的便是粉紅,因為它不像其它橘紅、紫紅系的顏色,混了不同比例的黃或藍,而是比較淡的紅色。 什麼,你說粉紅還不是混了白?不不不,孫翔不認為粉紅是紅色混了白色,只是「比較淡的紅色」,一種含蓄、曖曖內含光的紅。 孫翔其實並不含蓄,他就像是這詞的反面,霸道、囂張、愛出風頭,然而他聽人說含蓄是美德,擁有美德會被人稱讚,所以含蓄是好的,因為是好的,所以他決定要喜歡含蓄,儘管他在那個年齡根本還沒搞懂含蓄一詞真正的意思。 顏色沒有性別,但人們不全都這麼認為。當孫翔在小學被同學們知道他喜歡粉紅色,一群人大聲地嘲弄他,說他明明是個男生卻喜歡粉紅那種女孩子的顏色。 紅色是可以的,粉紅色卻不行。 孫翔參不透其中的道理,不知道為什麼男生不能喜歡粉紅色,但是在那天他知道了男生不能喜歡粉紅色。 隨著年歲增長,孫翔當然懂了含蓄的意思,也在國文課上學會了「曖曖內含光」,知道這些描述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但是已經喜歡了這麼多年,也無法說不要就不要,就像他一直記得當初那些同學是怎麼因為一個顏色嘲笑他,記得那時心中的茫然、無助與難過,但他依然喜歡粉紅色,只是他學會了隱藏。 十三歲的一天,孫翔的母親往他支付寶裡打了一筆小錢,說:「你都上初中了,也該學著自己挑挑衣服了。」 過去孫翔穿的都是有父母陪同挑選,甚至父母直接購買回家給他的衣服,那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家長陪伴的情況下買衣服。他在鬧區中穿梭,服飾店一家逛過一家,最後在巷弄裡的一間小店挑了件亮紅色的襯衫。鏡中穿著那件襯衫的自己非常亮眼與帥氣,充滿了他的個人風格,他很滿意地在換下後將衣服交給店員,拿出手機結帳。刷完條碼,一轉身,一件粉紅色的襯衫攫住了他的視線。 就像是被呼喚一樣,他幾乎沒有意識地伸手,從竿子上拿起了掛在那兒的粉紅色襯衫。那是一件和他決定買下的紅色襯衫同款不同色的衣服,淡淡的粉紅色,很美。 他幾乎可以想像自己穿上這件襯衫的樣子。 「這件很適合您呢!」 店員突然出聲,嚇得孫翔幾乎跳了起來。他轉身,看見店員雙手提著紙袋向他伸出手,他趕緊將那件襯衫掛回竿上,接下袋子。 店員又開口,「要試試這件襯衫嗎?」 就像是被針戳到一樣,孫翔忽然控制不住音量,「這種娘們的顏色,我才不要!」不顧店員錯愕的神色,落荒而逃。 回到家後他直直走入房間,鎖上門,然後倒在床上翻滾,腦中不斷播放的是他穿著那件粉色襯衫的想像畫面。五分鐘後,他跳到電腦前面。 二十分鐘後,他下單了一件粉紅色襯衫。 店家出貨很快,三天後粉紅色襯衫就進了他家門,自此再沒呼吸過外界的空氣。孫翔擁有了它,卻不敢穿出去。只是「喜歡」粉紅色都被大家嘲弄了,若是穿在身上,路上的人們又會怎麼對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於是那件襯衫就這樣被掛在衣櫃裡,孫翔每天打開櫃門都會看見它,卻不曾被穿上身、走上街。 青春期的孫翔才剛開始發育,骨骼、肌肉天天都在變化,那件粉紅色襯衫很快地就不能穿了,一年抽高十公分的孫翔某天看著衣櫃中已經明顯過小的衣服,摸了摸它的衣領,猶豫了幾秒後轉身打開電腦,再下單了一件。 店家出貨依舊迅速,新衣服很快地進了他家門、入了他房門,再沒出去過。 十七歲那年孫翔成了榮耀電競聯賽的職業選手,帶著簡單的行李就住進了越雲的宿舍。越雲是個小戰隊,資源主要都投入在人力、訓練用的基本設備以及俱樂部維運上,該有的都有,其餘就沒什麼了,俱樂部建物佔地不大,選手們都是兩人共用一間寢室。 已經換到第三任的粉紅色襯衫沒有和孫翔一起搬進宿舍。 雖然就算帶了也不會穿,在收行李時孫翔卻也猶豫過要不要將它帶去,後來思及寢室是共用的,難保打開衣櫃時不會被室友看見,就將之留在家中了。 第七賽季,孫翔出道的第一個賽季,他的表現亮眼,霸氣萬千地衝破新人牆,儘管戰隊戰績普普通通,他個人的表現還是讓他拿到了當賽季的最佳新人奬。越雲從一開始的「撿到寶了」到後來發現這新人的實力及潛力遠超先前預料,漸漸意識到他們這座小廟可能留不住這尊大佛。後來,嘉世招手,孫翔就在下個賽季的冬季轉會期進了他一直期待的豪門戰隊,接手一葉之秋的帳號卡,也得到了一間獨立的寢室。 儘管不再需要與他人分享空間,孫翔放在房內的物品並沒有增加多少,就是越雲時那些家當原原本本搬進嘉世的宿舍,隔年轉會輪迴亦然,同樣的行李從H市移動到S市。 嘉世的衰敗讓他經歷了職業生涯最深刻的跌宕起伏,轉會輪迴就像是一個新生,他比過往更加投入訓練,不僅個人實力,他還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心力在團隊配合上。 他愈來愈少想起那件粉紅色的襯衫。 #2 週日早晨空蕩蕩的食堂,只有周澤楷及孫翔兩人在裡頭,一人手上一個包子,正悠閒地咬著早餐。 孫翔罕見地穿了件熨燙妥貼的白襯衫,搭上深色卡其褲,腳上套著一雙帆布休閒鞋,較平日正式許多,卻又不會過分拘謹;相對地坐在另一面的周澤楷身上是榮耀十週年紀念T-shirt,下半身是一條灰色棉褲。 「你怎麼穿成這樣?」孫翔一邊嚼著包子,一邊打量周澤楷的穿著。今天中午是和贊助商的飯局,昨日經理才特別叮囑他要注意衣著,他因此從衣櫃角落挖出了許久未穿的白襯衫,然而整件衣服皺得像鹹菜乾一樣,他只能一間寢室、一間寢室地敲門求救,最後在江波濤的房間,看著他們副隊手持熨斗、妙手回春,讓鹹菜⋯⋯襯衫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周澤楷嚥下最後一口包子,拿紙巾擦了擦嘴才回應,「晚點換。」接著又補充,「怕弄髒。」 孫翔挑眉,距離出門不過兩、三個小時,「又不是小孩子。」他看著周澤楷起身走向咖啡機,想了想,「幫我弄一杯。」 孫翔雖然不是個內向害羞的人,但不太擅長開話題,周澤楷則是出名的寡言,兩人都沒再開口,一時間咖啡機隆隆的聲響充滿了整個食堂,直到孫翔吃完,機器的聲音也正好停止,周澤楷端著兩杯咖啡走回座位。 「謝了。」孫翔看向眼前冒著熱氣的咖啡,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麼,突地站起。 周澤楷見狀隨即開口,「加了。」 孫翔微愣了一下,看向坐在對面的周澤楷,再看了看自己那杯淺色明顯倒了奶精的咖啡,「我說的是⋯⋯」 「加了。」 「你加糖了?」 「兩包。」 孫翔睜大眼睛,面上是掩不住的驚訝,沒想到周澤楷竟是這種會默默記住他人習慣的人,若是只記得加糖加奶也就罷,他竟然還知道自己一向加兩包糖。孫翔重新坐下,拿起桌上那杯加了一顆奶精、兩包砂糖,完全符合他口味的咖啡,一邊將液體倒進嘴裡,一邊刷新腦中對自家隊長的印象。要說對周遭的人們貼心,隊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副隊長江波濤吧,好像總是自然而然地就能記住大家的習慣⋯⋯還有方明華,聽說他追到當年的女朋友現在的老婆,靠的就是這樣的貼心,才在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想著想著,忽然聽見周澤楷音量不大但略帶驚慌的呼喚。 「孫翔!」 「嗯?」孫翔看向周澤楷,不明白眼前那人好看的臉為何滿是驚惶。 周澤楷有些忙亂地遞出紙巾,「咖啡⋯⋯流下來了。」 孫翔聞言一驚,低頭看見前襟一片濕潤的褐色,而右手拿著的白色瓷杯邊緣還有一條條咖啡流過的痕跡,末端是將落未落的咖啡滴,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濕的。 不是吧?他居然分心到邊喝邊漏? 孫翔急急忙忙放下杯子接過紙巾,手忙腳亂地在自己的下巴和襯衫擦拭,忍不住想起來周澤楷幾分鐘前那句「晚點換,怕弄髒。」 「周澤楷你這個烏鴉嘴!」 二十分鐘後,站在浴室洗手台前的孫翔眉頭緊蹙,一旁的周澤楷也神情凝重。一發現襯衫弄髒他們就速速回到了孫翔的寢室,換下染了咖啡的白衣,在水龍頭下不停搓揉,又嘗試過洗衣精、沐浴乳、洗髮乳、肥皂、牙膏等各種洗劑,讓襯衫上的污漬淡了許多,卻無法完全洗淨。 要繼續嘗試嗎?真的洗得乾淨嗎?再這樣下去來得及嗎? 「不然我穿隊服吧?隊服也不能說是不正式吧。」 周澤楷顯然也理解他的顧慮,但依據過往經驗,隊服並不是一個很適當的選項,至少等會兒經理看到了絕對不會點頭,「沒有別件?」 「沒有。」孫翔臉色不太好看,「本來還有一件應該勉強可以的,可是那件前幾天穿了還沒洗⋯⋯還是穿隊⋯⋯」 孫翔話還沒說完,周澤楷拋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快步走出浴室,離開孫翔的房間,不到兩分鐘又進門,不同的是手上提著一個撐著襯衫的衣架。 「穿我的。」 「咦、咦,那你⋯⋯」 「還有。」 孫翔覺得陷入了困境,因為自己的疏忽弄髒了衣服,又沒有替代品,一個解藥就在眼前,他明白現在的自己提不出什麼拒絕的理由,然而他也無法一口接受周澤楷的好意。 那件襯衫,是淡粉紅色的。 他想起老家衣櫃裡塵封的襯衫,想起在店內被那件衣服瞬間吸引的那一眼,想起小學同學的聲聲嘲弄。 「你有沒有⋯⋯別件?別的顏色的。」 周澤楷卻不正面回應他的問題,「試試。」他說。 孫翔盯著那件襯衫,覺得全身都是僵硬的,「我們是幾點要出發?」 「十一點。」 現在是九點半,距離出發還有一小時三十分鐘,現在衝出俱樂部上街找衣服不是個好主意,而戰隊的大家拋棄要和贊助商吃飯的他們兩人出門觀光去了,沒有其他可能的救兵,眼前的周澤楷似乎是唯一解。 「沒有其它顏色嗎?」孫翔做了最後的掙扎。 周澤楷依然不正面回應,「這很適合你。」 孫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呼出來,接著從周澤楷手中接過衣架,大步進了浴室。他按下喇叭鎖,背靠上了門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走進來,明明他從不是個會對於在同性面前更衣感到困擾的人。 粉紅色的襯衫⋯⋯ 在畏懼什麼?是怕自己穿到一半,周澤楷就忍不住笑出來嗎?還是怕他露出覺得噁心的表情呢? 若是平常,他決不會懷疑周澤楷的品味與眼光,然而現在,他對於周澤楷那句「這很適合你」充滿了不確定。 但是,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孫翔抓狂似的大力揉了自己的頭髮, ⋯⋯啊啊啊管他的!反正這件衣服本來就是周澤楷的,他笑自己的衣服不就是笑自己嗎? 半自暴自棄地脫下上衣,換上襯衫,孫翔連鏡子都沒照就轉身開門踏了出去,對上周澤楷的目光。 周澤楷站在那兒,看著他,唇角拉出一抹微笑,聲音不大卻清晰莫名,「好看,適合你。」 #3 孫翔大大吸了口奶茶,終於放鬆了下來。 方才結束的飯局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孫翔已經記不太清了,只知道來的那些總經理、投資長什麼的講的話他幾乎都沒興趣,偶爾觸及到榮耀也都只是表層,整場輪迴這方大都只靠經理一人很努力地回應,他只在要舉杯的時候意思意思配合拿起杯子,或者在問到他個人情況的時候擠個兩句出來,至於周澤楷⋯⋯不善交際到出名的這位輪迴戰隊隊長幾乎可說就是個顏值頂天的人形立牌,要開口的場合都靠經理救援。 這樣的飯局到底有什麼意義呢?兩個小時過去,雙方對彼此的了解都沒有增加多少,也沒有談及新的合作。孫翔有時候懷疑那些飯局最終目的只是末尾時雙方拍的那張合照。 應酬結束,經理本來要打車送周澤楷和孫翔回俱樂部,殊不知周澤楷突然開口說要和孫翔去別的地方,經理聞言點點頭,沒有多加過問就自行離開了。孫翔一頭霧水地問是要去哪兒,周澤楷只回了跟他走。 現在兩人坐在街角一間靜謐的咖啡廳裡,面前各擺了一杯冰涼的飲料。這裡可能是周澤楷的私房愛店?孫翔想,周澤楷整路上都沒有任何遲疑,十分順暢地走到了這裡。這間咖啡廳坐落在鬧區邊緣的小巷內,店內空間寬敞但座位不多,他們現在坐的這桌在展示架旁邊,儘管不是在角落,也有一定的隱蔽性,給他們這種雖非家喻戶曉但也在特定圈子內算是明星的人帶來了不小的安全感。 孫翔又吸了一口奶茶,覺得眼前一片光明。他不是個舌頭很挑的人,但也能明顯感受出這裡的奶茶較平時喝到的好多了——口感滑順,茶香和奶香都十分濃厚。孫翔好奇地看向對面周澤楷的飲料,那是一杯草莓牛奶,隨著攪拌的動作,紅色的果粒在淺粉色的液體中揚起又落下。 點餐時聽到周澤楷說出「草莓牛奶」的那個剎那,孫翔是詫異的。他以為周澤楷這樣的人應該是⋯⋯英式紅茶?拿鐵?卡布奇諾?周澤楷的形象到底是連結到什麼樣的飲料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大抵就是在便利商店你以為他會從冰櫃裡拿出無糖綠茶,他卻選了一瓶草莓可爾必思的感覺。 看著對面吸著牛奶,似乎有些愉悅的周澤楷,孫翔想起了先前閒聊時方明華提起的事。 周澤楷是個對自己誠實的人。 他寡言木訥,站在鏡頭前總是有點畏縮,但他事實上從不客氣——不是在朋友請客時獅子大開口的不客氣,也不是給他嚐點甜頭他就得寸進尺的那種。他對自己的欲望無比誠實。他想打榮耀職業賽,就和家人說明、抗爭;他想變強,就日夜苦練;他想贏得冠軍,就帶著全隊在聯盟中殺出一條血路。雖然不是一路順遂,但他從不妥協、從不放棄。 「小周和家裡抗爭的故事,以後有機會再細說吧,精彩到不行,可以講個三天三夜呢。」那時方明華靠在牆邊,笑著如是說道。 賽場上霸氣萬千、華麗耀眼的一槍穿雲,總是很難和眼前這個靦腆謙遜的人搭上線,然而他們本質上卻是相同的,或者應該說,是一槍穿雲表現了周澤楷的本質——堅持不懈、勇往直前。 想著想著,孫翔的視線忽然移到了周澤楷身上穿的白襯衫,「明明就有別的顏色嘛⋯⋯」他忍不住在心裡咕噥。不過,該道的謝還是要說,「欸,那個。」孫翔喚了一聲,周澤楷抬起頭望向他。 「襯衫,謝了。」 「沒事。」他說,「好看。」 孫翔一下不曉得該怎麼回應,平時收到別人的稱讚,他大多聽得心安理得,甚至有幾分驕傲,現在卻感到些許困窘。穿著粉紅色的襯衫上街他多少還是有點彆扭,每當有人看向他,他都懷疑是不是因為一個男人穿這種顏色的衣服太奇怪了,然而周澤楷篤定地對他說好看與合適,經理看見時也略睜大了眼說今日格外帥氣。 或許,粉紅色襯衫真的不是什麼問題⋯⋯? 「草莓千層派。」繫著深色圍裙的老闆端著托盤來到桌邊,「草莓生乳酪蛋糕。」 甜點上桌時,周澤楷的眼睛好像亮了起來。 孫翔覺得這樣的周澤楷有點陌生,「你有那麼喜歡草莓?」他原先沒打算叫甜點的,畢竟才剛吃完午餐沒多久,是點餐時周澤楷幫他叫了一份。 「嗯。」被甜點迷惑的周澤楷直盯著眼前的千層派,頭也沒抬地應了一聲,以銀亮的叉子進攻目標。 草莓牛奶、草莓千層派、草莓生乳酪蛋糕⋯⋯好極端的點餐方式啊。孫翔看對面的周澤楷吃得津津有味,也執起叉子,挖了一口蛋糕——好吃!意料之上的好吃啊! 孫翔本就嗜甜,而眼前這份甜點完全是水準之上,他瞬間覺得有點幸福,於是加快了進食的速度。沒想到吃著吃著,另一支叉子竟突然出現在視野中,帶走了他蛋糕上一顆完整的草莓。 他驚愕地抬頭,看見周澤楷正將偷來的草莓放入口中。 周澤楷⋯⋯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而周澤楷本人似乎沒有要探究自己在眼前這位隊友心中變成了什麼形象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沈浸在草莓帶來的幸福中。 周澤楷是個對自己誠實的人。 他想吃草莓,他就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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